嘩啦嘩啦,嘩啦嘩啦,嘩啦嘩啦...
猛然回神,才發現自己望著宅前的一片積水。不知道哪裡冒出的水,還持續地湧出。我遲鈍地發現自己站在家門前的花圃,腳下踏的雖說是泥土地,但卻早已淹滿了水。高度到達我健壯的小腿肚,而我莫名地穿著牛仔褲,泡在水裡。淹得挺高。
噢,老實說,我不太確定,這是不是我家。
好像是,但又不確定是。我家?
我試圖在水裡移動。將背上的背包背帶調短,以集中背部乘載的重量,方便行走。
原本的花圃,早已成為水下世界,土壤接受了水流的邀情而離去。原來不知何時家門前左右兩側分別有了不小的蓄水池,並且各有水閘,像是水庫疏洪的閘門一般。我回過頭,眼角餘光似乎瞥見貌似水閘的控制開關。貌似。
「媽~淹水了!水閘要打開啦!」大喊完,我突然疑惑為什麼要喊了。看到控制開關了不是嗎?我怎麼不去關?算了!反正呼喚了母親。
我走沒兩步,母親有些激動地從房子裡走出。我心想,那,這應該是我家吧。至少母親從這門走出了,不是?母親從我身邊走過,也沒多說什麼,在蓄水池前脫下了鞋襪。別問我為什麼踩進水裡還穿襪子,我也疑惑。本來以為母親要從水閘開關下手,沒料到她卻噗通跳進了蓄水池裡。水裡濺起水花,不大,不是符合母親下水時她的體型所應該濺起的水花。我又疑惑了,那是「我的」母親嗎?不過,對於我的水花推論,其實我也存疑著。
但看著一躍而下的情景,我還是嚇了一跳,趕忙著想快點靠近看看。可是無奈腳在水裡和著稀泥,快不起來呀。好不容易,走到了水池邊,正好望見母親從水裡冒出頭來,「好了好了,沒事了」。我伸出手想幫忙拉她上來,她卻輕巧地從水池裡爬了上來。然後又走回屋裡。動作快到我想幫忙的手,還懸在空中,而她已經邁向宅子去。我愣了會,傻眼。
不曉得母親在水裡做了什麼,但腳下的積水開始減少,速度還不慢。這時我才發現,方才母親跳下的水池旁,還有另一個小蓄水池。蹲下身仔細看,那個小池子裡,水看起來黑黑綠綠的,表面有著孑孓快速抖動,聚集在幾個水淺的角落,水深的地方,則有蝌蚪游著泳,看起來挺悠遊自在。
通往宅院的小徑傳來聲響,有人踩過樹葉的清脆聲音。我抬起頭,看見一個男人往外頭走去,步伐快速,好像很急切。猛然站起身想追,但頭有些暈,停住了追趕的念頭。姿位性低血壓。思考了一下,總覺得好像是我認識的誰。想不太起來。頭也有些疼了。
還是著涼了?
但我泡進水裡的,可是腳,不是頭。
「阿令啊」我聽見了父親平時喚我聲音,我轉身看向屋子的大門。父親站在門邊望著我。我用手指揉揉太陽穴,慢慢走向他。看著他臉上我最熟悉的表情,我好像忘了方才疑惑自己到底在哪裡的疑問。他臉上沒帶著笑,一慣緊皺的眉頭,但神情裡透露著一絲我理解的關懷和慈愛。
「不要動」就在我要走到門前時,出現了個體格粗壯的男人,從背後挾持住我,拿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,一邊大喊著。我有些害怕,但害怕的卻不是死亡。很清晰的感覺。
父親神情顯得有些緊張,「不要傷害她,你想幹什麼」,他靠近了壞人一點點,但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。僵持一陣子,壞人始終只會喝斥式的喊著「不要動,不要靠近」。時間開始走得很緩慢,一點一滴流逝著的,彷彿不只是生命,架在我頸上的,也彷彿不是利刃。有一瞬間,我似乎看見了空氣中塵霾的漫步,土壤顆粒隨著水流動時的行走。全放慢了。可能當下是我生命中最有意義的時刻也不一定。
過了幾秒,過了幾個世紀。突然,有個男人從壞人的背後突襲,壞人放開了我,我蹌踉地往前幾步後重心不穩地向前跌倒,手掌反射地向前撐住,但頭還是撞到了一旁的大石頭,幸好手只是有些擦傷,但頭就疼了。頭昏目眩地抬起頭看,那個突襲的男人不是父親。我確定。看不清楚臉龐,但他身旁站著個女人。好像是方才跳下水池的女人。
『不行,頭好暈。』我閉上眼睛,低著頭休息。左手按著方才頭部撞到的地方,一副按著就不痛的樣子,死命地按壓著。希望快速緩解頭疼。
過了一陣子,好像不太暈了。
旁邊的流水聲,停了。
世界,沈默了。
我疑惑著。睜開眼睛,沒看見父親。於是我望向父親一開始喚我時站著的門邊。父親不曉得去哪裡了。四處張望著,方才的男人和女人,也都不在視線範圍裡了。壞人呢?沒看見,但地板上有把刀。
我望著那宅子,那庭院和花圃,那蓄水池和水閘門。
宅子前圓柱上貼著脫了色的春聯。
斑駁寫著『和樂滿門』。
靜靜地,飲了一口微微的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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