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在當下

《活在當下》
每一個瞬間，都是永恆。


花火，在黑暗的天空中絢爛地綻放，在烏黑的襯托下顯得更佳美麗而耀眼。

那一年的花火節，是我和Y的第一次旅行。也是唯一的一次。最後的一次。



Y是我的高中同學，高中畢業後莫名地他和全班都失聯了。直到，我幾年前就讀研究所時，意外在一場研討會上重逢。重逢的他，和高中時候不太一樣了，身上多了成熟穩重，還有一種滄桑的氣息，連容貌都變得消瘦不少。「你高中畢業後怎麼沒和大家聯繫了？」我曾經幾次問過他，但他總是笑笑著沒說什麼，或者故作神秘地說，他其實是外星人。

印象中，小時候他就愛說：「我想要成為煙火」，我其實不太懂。「煙火一下下就沒了耶」，「有什麼關係，煙火雖然是一瞬間，但卻也是永恆啊！你看，101每年都放跨年煙火，也有電視轉播，但還是有一堆人會跑去現場看啊，煙火代表的絕對不只是那一點點的瞬間啦」Y很自信的分析著。好像，是有點道理。

長大後的人生裡，平日我們每天都像蜜蜂一般「嗡嗡嗡」地辛勤地工作著，偶而下班之餘相約看看電影、吃吃飯，但始終沒相約過一起出遊。某天，Y傳訊息給我，「親愛的，下週末有空嗎，陪我去花火節走走，如何？」我那陣子剛結束一個專案，也剛好得空，於是，我們成行了。

花火節的現場，搭以氣勢滂礡的交響樂，一度，讓我忘了那滿山滿谷令我心煩意亂的人潮。「誒！走路要看路呀！」不太友善的大叫令我回神，原來是Y一個蹌踉，撞上了旁邊的路人。我看看他，「沒事吧？」Y搖搖頭，但步伐不太穩。總覺得，哪裡不太對勁，可是也說不上來。那個晚上，我們坐在地上，遠遠地看著一發一發燦爛的花火，擴張，閃耀，顫動，紅橙黃綠藍靛紫。我不時地發出讚嘆的驚呼，旁邊小孩子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煙火好漂亮，還有小女孩和小男孩爭執著剛剛看見的瞬間是哪個顏色，或者哪發煙火最好看、更好看。Y始終靜靜地看著。帶著微微的笑。

隔天，「你臉色看起來有點疲倦耶，有不舒服嗎？」我看著臉色微白的Y詢問著，「沒事啦，昨天太開心，沒睡飽而已」，雖然他這樣說，但我還是有些擔心。回到台北後，我們搭了不同方向的捷運路線回家。「謝謝妳，陪我去這趟花火節，這次的回憶是我的永恆，希望妳也喜歡。」我到家後，發現Y傳了訊息給我，「三八喔，我也很開心啊，你有空補補眠，臉色看起來真的有點累喔！」，Y沒再回訊息給我。


忙碌的工作浪潮再度襲捲而來，客戶的要求總是五花八門地壓得令人喘不氣，一忙，我竟也沒發現Y已經許久失聯。直到…我收到Y寄來的一封簡短的信箋。

「親愛的：
       請原諒我偷偷離開，回到屬於我的星球。那天的花火節，已經留藏在我永恆的瞬間裡，謝謝妳的陪伴。希望我，也能成為你生命中，瞬間的永恆。
Y 」


一頭霧水的信件，完全看不懂。我拿起手機傳了訊息「你開什麼玩笑啊？去外太空怎麼沒揪我？」正想著Y也太愛開玩笑時，手機響起了。是Y的來電。

原來，Y前幾天已經安詳地離開這個世界了，來電的是Y的母親。「Y始終不想讓大家見到他臨終的最後一面，他希望大家記憶裡的自己，是開朗、陽光的，請別見怪。」而這通電話，也釐清了為什麼高中後Y的消失，原來那時候的他便生病了。而最近一年，復發了。

後來，我一次次地嘗試著站在Y的角度思考，好像逐漸懂了他想成為煙火的心情。不在乎天長地久，只在乎曾經擁有，瞬間的璀璨，就是永恆的流傳。活在每一個當下，是Y用生命教給我的功課，而我一直想對他說「謝謝你，你也是我的永恆」。